【思念和想念哪个更深】还不知道啊 你和思念哪个更远
起先,是想写一篇以“《流浪地球》首次将中国人对故乡的情感带到宇宙的尺度上”为主要观点的煽情文章,但在通读了电影背后以及相关的刘慈欣科幻小说之后,给予我震撼的不仅仅是中国科幻电影工业的极大进步,更多的是在冰冷的黑暗森林中文明对于真理光明的追寻以及在追寻过程中与传统的、与每个人生活息息相关的情感与尊严的碰撞。

“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风·郑风·女曰鸡鸣》
究竟什么是科幻?又什么是科学?科幻与科学的界限在哪里?科幻又与科学在思考着的大脑中发生着怎样奇妙的生物化学反应?认识这些是我们评价一部科幻电影或者更广地讨论一部科幻作品的基础。

从儒勒·凡尔纳对海底两万里的幻想,对冲向月球的尝试,再到中国明代那个想要凭借简陋的火箭冲入太空一探究竟的万户,甚至是五丈原夜观星象知天命已矣的诸葛孔明,以及更远更远的远古,人类始终未放弃对星河的探索,也从未停止用大脑玄思星空的样貌。
近世以降,人类站在基础物理学的天梯上不断提出一个又一个的猜想,再根据实践观测证明自己猜想的正确与否,逐步描绘出宇宙的图像。而将猜想与文学融合起来,便有了科幻小说。因此,科幻小说基于科学,但科学的猜想有时仍需要借助人类的想象去跨越现实局限的裂谷,猜想或正确或错误,无不是人类这个在宇宙中如同婴儿一般的文明向前小心翼翼地伸脚,触近前方或是虚浮或是坚实的原野。
科学设定上是否有误,需要通过大量详实而准确的计算。无论是地球能否承受行星发动机巨大的推力而不瓦解,还是木星氢气爆炸的化学能能否同重聚变所产生的核能在一个数量级上匹配,还是“领航员”空间站上存储的35万吨燃料设定是否合理,不一而足。
作为一个非天体物理以及相关专业的人,我无法对上述问题作出科学论证,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理智地为自己的发言负责是一个有素养者的基本要求,而科幻电影中如此多的留白也为日后科学的研究提供了可能方向。
“一双深陷的眼睛充满了画面,黑暗中的瞳仁内又一些银色的光斑,那是映在其中的变形的星空。”
——刘慈欣《朝闻道》
在《朝闻道》中,排险者所代表的宇宙超级文明将“原始人仰望星空的时间”作为预警的阀值,当生命进化到意识到宇宙奥秘的存在时,距离它最终解开这个奥秘只有一步之遥。从46亿年前地球从太阳星云中拟合,太古宙时期原始蛋白质的形成,5.
7亿年前寒武纪的物种大爆发,25万年前智人的演化,距今千年的人类文明的形成,几百年的工业革命,人类进化的脚步甚至远远高于指数增长。从原始人发现星空的宝石开始,我们所花费的,不过是将这块宝石捡起来的时间。
那么,为什么自宇宙大爆炸以来,沧桑年岁,却没有大量的文明涌现呢?是他们在发展的过程中遇到了难以逾越的瓶颈呢?还是宇宙文明的发展总是受到相应的制约?还是受到了类似《三体》中黑暗森林法则的打击而遭到抹杀?抑或是文明发展的迅速远超生物进化的速度,他们最终因为自己所创造出的产物不受控制而走向毁灭,一如人工智能给人类带来的潜在隐患?甚至,宇宙不过一勺水中因搅动而激起的无数泡沫中的一个。
MOSS在燃烧中说“让人类始终保持理智果然是一种奢望”,但始终保持理智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吗?如果缺乏了情感,丧失了对美的享受,只是为了存活下去而存活下去,这样的人类文明还怎么担当起“文明”之一词。
其实,刘慈欣在一次访谈中已经做出了一种解答,如果人类文明的存灭只在一念之间的话,现在不选择人性,只是为了将人性这颗种子保留在人类的涓流中,小心地保护她呵护她,只为等待有朝一日重新萌发。
存在,并不是究极目的,譬如“朝闻道而夕死可以”这样对真理的极端追求也是凌驾于生命的存在之上的。并不是生命的存在使得生命高贵,而是生命为了存在而顽强地坚持展现了生之高贵。
“那是鲸鱼吗?”
“应该是的”
“它怎么在这儿?”
“游这么远,应该也是为了回家吧”
——《流浪地球》电影
在大年初一上映,电影中的“回家”主题与中国传统习俗相合。通览整部影片,刘启与父亲刘培强感情的裂隙是源于多年之前进入地下城时父亲决定对于家庭的破坏,姥爷韩子昂在临死前坐在一个沙发上也象征着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当末日注定,各国工作人员向家的方向涌去更是体现了中国式对家庭的眷恋,而父亲刘培强之所以选择牺牲自己和整个领航员空间站也是为了儿子的生命,甚至是流浪在浩瀚星河中的地球,也是人类对于家的隐喻。
《说文解字》中“家,居也”。何者居?家人也。家人是家的基础与最基本元素,而情感上的纽带,则使每一个独立的家人个体在生命旅程中都留下了他人的烙印。带着地球去流浪,并不是简简单单地带着数亿公升的氧气分子,难以计数的二氧化硅晶体,以及比浩如烟海还难以计量的水分子,而是带上数百代人关于家园的认定,那些前人留给我们的遗迹,那些人类文明繁衍良久的生存条件,以及,关于未来到达深空中恢复对地球记忆的希望。
带着一个冰封的、残破的、甚至一半永远是永夜一半永远是白昼的地球去流浪,无论走了多远,有这个家在,远行的人类就永远有着可依靠的乡所。